米饭粒、青菜、蘑菇丁、番茄鸡蛋汤。
黄色的胃液与它们搅和在一起。
胃里几乎所有能吐出来的东西都集中在了学校里的这一个小小的洗手台里。但只要拧开洗手台，所有的污秽马上就会轻而易举地被自来水冲得一干二净。
如果所有事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又用一捧清水简单地漱了口，简单整理了发型，确认镜中的自己脸色没有异常。
忘掉刚刚听到的事情，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早就——
咽喉内的恶心感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自我催眠并没有起到作用。
『陆寺，陪我去下医务室吧。』我对着观看了我反常行为全程的友人，这么请求。
我在运动会上并没有参加什么项目，所以基本可以毫无负担地在医务室休息上一个下午。至于志愿者的工作嘛......就看学生会长有没有基本的良心了。毕竟我能有这么悠闲的休息时光，还真的要多亏了那个女人好死不死地提起了陈年旧事。
......呃，又开始反胃了。
医务室老师见状递给我一杯温水，并建议我睡一觉，说不定会缓解一些症状。我想想就算清醒也只会不断想起那件事，那还不如直接睡个超长加倍的午觉。
——而后、十分轻易地坠入了梦乡。
.......
在一间狭小的画室里，一个男人正和身旁的少年对话。
『你喜欢这幅画吗？』
『......嗯。我很喜欢它表达的那种类似愤怒、不甘的负面感情。啊，如果说错的话我先道歉，我暂时不是很懂艺术品，只是凭着直觉说出来的。』
『呵呵。现在像你一样懂得画的人不多见了啊。那我把它送给你吧，你可以在家里当装饰。收藏的话就不必了。我一介无名画师，作品也没什么收藏价值。』
『那怎么好意思......！况且我家里——呃，我家里人可能不太会喜欢这种画。』
少年有些纠结。难得老师说要送他东西，但他却并不想在明面上做违背父母意愿的事，这会让他们脸上露出失望与悲伤的表情。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必须做出表率，无时无刻都要给弟弟妹妹们树立好孩子的榜样。
『我......我能把这张画寄存在老师这里吗？这样下次来上课的时候就能看它了。』
『这样也不错。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周三，周三的时候过来！』
少年似乎很期待下一次的相见。因为在他心里，此时的老师是他最尊敬的人。是会耐心地教他画画，引领他进入艺术殿堂的人。
所以，为了能与老师相见，他忤逆且欺骗了父母。
........
『老师，我今天在学校......』
『付玖，现在是下课时间，你没必要那么拘束的。不需要还叫我老师。』
听到这句话，少年有些惊讶，但还是感到开心。毕竟，从来没有成年人这么平等地对待他过。
『啊、其实我还不知道老师您的本名叫什么......』
『■■■。』
『那个，■■■......老师？果然还是觉得叫本名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害羞地挠了挠头。见眼前的男人没有继续纠正他的称呼问题，他接着说了刚刚的话题。
『我今天在学校，被我最好的朋友告白了......怎么说呢，感觉男生和男生表白有点怪怪的？可是我觉得他人也不错，要不还是答——』
『付玖。』
男人忽然脸色凝重地打断了他的话。少年有些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眼前高大的男人。
『你觉得他看到的是真实的你吗？你肯定还是有事情向他隐瞒的吧。当他知道了你隐瞒的那些事情以后，你确定还会继续喜欢你吗？』
『我、我不知道......』
『你胆小、爱说谎、脆弱、虚荣还不爱自己的弟弟妹妹。你是充满了缺点的坏孩子，不是吗？』
少年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我是坏孩子，那怎么改正呢？』
『不需要改正。就算是坏孩子，也会有人爱你的。』
此时少年的内心，忽地充满了虚构的希望。
..........
灯光昏黄的酒店包间。
男人正衣冠齐整地坐在大床上，而少年正死死地揪着最里面一件衬衣的衣角。
『都脱掉。』
『老师......真的要这样吗？有点害羞.......』
『衣物也是伪装的一种，不完全脱掉它怎么找到本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脱。』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白色的衬衣就像精致的包装纸一样被少年慢慢地从身上剥离，
『——真乖。』
还未发育成熟的酮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暧昧不清，宛如未经雕琢的璞玉。但之后，他将会数次为许许多多不同的人、以诸多不一样的形式绽放。
直至始作俑者因为一场大火而被捕入狱。
.......
少年身着华丽的洛丽塔跪在男人腿间，以卑微的姿态请求着。
『老师，能不能下次不要让●先生去我家做了......上次我弟弟在家，差点被他发现......』
『付玖。你觉得有选择的权力吗？
你还能找出自己除了做这种事之外，其他的价值吗？』
『而且，你已经离不开这种事了吧。如果不被抱就不能感受到真实的自我，如果伪装成女孩子就无法得到人类必需的爱。付玖，你只能这么活着。』
男人嘴中缓慢吐出的话语，仿佛诅咒一般。
『还有，你和我每次做的时候，我都有录像。』
『——老师！』
『这只是为了防止你再和别人说谎而已。
你的本性就是腐坏的，所以就算是爱你的人，也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你才行。
另外，不要想着逃跑。你怎么能够逃得走呢？你离开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占据视野的，是男人如同野兽紧盯着猎物一般的眼神。
......
『哈、哈、呃、哈啊......呕——』
脱离了梦境的我忍不住开始干呕。那双眼睛，我感觉到那双眼睛仍然在盯着我。
门的背后、床周围的隔离帘子、窗外。
老师会在那些地方静静地看着我吗？会责怪我拒绝了他吗？会找到我然后彻底破坏我现在的生活吗？我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搅成一团浆糊，胃与咽喉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
我如同将要缺氧般急切地呼吸、我想要求救、想要求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逃走，我只是......我——』
我将头伸出床铺，剧烈地呕吐着。然而从口中流出的，只有唾液与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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